論錢穆現代士型社会.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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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論錢穆 現 代 腋 士 應 華 學 報 第 十 五 期 2014 年 6 月 頁 77-120 夜 型知識分子與社會文化發展 77 論錢穆 現 代 腋 士 夜 型 知識 分子 與 社會 文 化發展 陸冠州 摘 要 此論題反映錢穆（ 1895-1990）對中國現代化的發展，有一套 迥異於時下知識分子的濟世策略。全民 腋 新士 夜 化是此套策略的核 心目標。它既關乎中國知識工業的建立，也涉及中國傳統文化最高 理想的實現。然而學界對錢穆的經世論述，主要針對其 腋 士治 夜 說、中國文化特質說之內涵及其理路進行分析，鮮少從中國現代知 識階層之發展及知識分子在現代社會與文化進程之作用，釐出錢穆 對新中

2、國的規劃秉持的文化視野，是以本文針對此一論題作出分 析。 本文論述之要旨有四。第一，錢穆 腋 新士 夜 社會的訴求旨在建 構一個在知識的總量需求上，符合現代知識產業發展的社會。它的 知識定義權向 腋 新士 夜 社會的所有成員開放，而不是由特定知識人 78 應華學 報 第十 五 期 把 持 。 第 二， 腋 新士 夜 社會的成員 嵌 於 社會規 範 與關係 之 中 ， 而非置 實踐建構其公共身分。第三，在 腋 士 夜 型知識分子的帶領下，現代 中國的文化改造工程是一種涵化（ acculturation）式的文化變遷過 程。他們相信中國固有文化的實力足以使西方文化的優點轉化成自 身文化的一部分，這

3、可使現代中國保有完整的主體性。第四，在西 學的吸收上， 腋 新士 夜 社會的知識分子須 腋 守死 夜 西學，誠心西 化。這是為了重振中國學術地位，該具有的基本態度。目前中國學 界尚須歷時數百年，才可能出現使西學中國化的非凡人物。他們是 中國重返大國之林的重要指標。 關鍵詞：錢穆、 腋士夜 型知識分子、知識工業、社會正義、中國文 化實力、涵化式的文化變遷 本文本文作者為文藻外語大學應用華語文系暨華語文教學研究所助理教授 電子郵件： 80007mail.wzu.edu.tw 收稿日期： 103 年 6 月 10 日；本文於本刊發行前通過 實現 自 我的方 式 ， 乃 是將自我鑲 身 於世 外 。

4、他們透 過 社會正義的 論錢穆 現 代 腋 士 一 、 夜 型知識分子與社會文化發展 79 前言 錢穆（ 1895-1990）晚年在紀念張曉峰吾友一文中，提及 自己對文化議題的論述，乃是他 腋 生平學問思想，先後轉捩一大要 點所在 夜 。 1 終其一生，使他長期 腋 困在 夜 一項文化問題者，則是 思索 腋 東西文化孰得孰失，孰優孰劣 夜 的文化比較問題。 2 這項問 題就錢穆所處的時代而言，旨在探索清末以來，中國如何在西風東 漸的形勢下，自主地發展出符合現代需求的新文化。錢穆認為這項 問題由於牽連太廣，決非一時之間可以解決， 3 所以它也 腋 圍困住 近一百年來之全中國人 夜 。 4 至於中

5、國如何理想地進行 腋 文化改 造 夜 一事，錢穆提出兩項原則：一是 腋 我們必須根據歷史的舊傳 統，纔能希望發展出此下新的未來 夜 。二是 腋 任何一種希望改造， 只能寄托於少數人的身上 夜 。此處所指的 腋 少數人 夜 ，即是以中國 1 該文錢穆作於 91 歲。見錢穆，八十憶雙親師友雜憶合刊（台北：蘭臺出版 社， 2000），頁 378。 2 錢穆在果育學校一文曰： 腋東西文化孰得孰失，孰優孰劣，此一問題圍困住 近一百年來之全中國人，余之一生亦被困在此一問題內。夜 見注 1，頁 34。 3 民國六十七年（ 1978） 10 月，錢穆在香港中文大學新亞書院的講演中，提出解決 文化比較問題的原則

6、： 腋我認為今天以後，研究學問，都應該拿文化的眼光來 研究。每種學問都是文化中間的一部分，在文化體系中，它所佔的地位，亦就 是它的意義和價值。將來多方面這樣研究，配合起來，纔能成一個文化結構的 比較論。這項工作，當然不是一天一個人所能完成所能完成的。我們要經過若 干年下去，全世界各方面的學者，都朝這個方面去研究，慢慢纔能有清楚的文 化比較。夜 見錢穆，從中國歷史來看中國民族性及中國文化（台北：聯經 出版公司， 1991），頁 100。當時錢穆 84 歲。 4 見注 2。 80 應華學 報 第十 五 期 傳 統 之 腋 士 夜 作為典 型 的知識分子 值 得 注意 的 是，錢穆 雖 然衷心 。

7、5 希望國人能 腋 立志來做一個民國 以後新的士 夜 ， 6 他卻認為 腋 到今天，恐怕中國人已經不懂得從前 的所謂士了。今天我們只稱讀書人，或稱知識分子，但都擔當不起 一士的資格。 夜 7 又說： 腋 近代中國政治社會種種變動，仍操縱在 社會中層一輩知識分子的手裏。但此輩知識分子，已然失卻了中國 舊傳統士的精神，沒有了共同的崇高理想，只雜取了幾許西方的新 理論、新知識，但又拼湊不成一整體。 夜 8 究竟 腋 士 夜 型知識分子 憑藉何種條件對現代中國進行 腋 文化改造 夜 ？這些條件為何難以見 存於現代的中國社會？均是錢穆此說的關鍵。基本上，錢穆認為凡 是自恃 腋 專家 夜 身分，以 腋 專

8、門知識、專門本領，來從事他的一套 專門職業，來支持各自的私生活，都非中國之所謂士 夜 。 9 又說： 5 1978 年 10 月錢穆於香港新亞書院的演講中，將這類士型知識分子與建構新中國的 關係做了以下的說明： 腋我這六次的講演，可以說是根據中國的舊材料，來批評 我們現在的中國。或許諸位認為我們今天希望改造一個新中國，不需要這許多舊 材料來批評，來解說。可是這話，我覺得是有問題的。譬如說，我們要有一個合 理想的新香港，我們只能根據舊香港來改造，而不能根據香港以外的好榜樣，如 倫敦，來改造香港。 有了舊的，纔有新。沒有了舊，亦就無所謂新了。這裏 有兩個大原則：第一個原則，我們必需根據歷史的舊傳統

9、，纔能希望發展出此下 新的來。第二個原則，任何一種希望改造，只能寄托於少數人的身上。 多數 只能有要求，無辦法。我們講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文化改造，亦是這樣。其責 任不在多數，而在少數。 這少數人在中國稱做士。 夜 見注 3 引書，頁 123-124。此次講演，錢穆自謂 腋此實余近三十年來嚮學一總題夜 。 事實上，錢穆於民國六十年（ 1971）受邀對國防部三軍軍官講 腋中國文化精神夜 的講辭中，已表述類似的內容。見錢穆，中國文化精神（台北：蘭臺出版 社， 2001），文化的散播與完整，頁 88-92。 6 見注 3，頁 138。 7 見注 3，頁 131。 8 錢穆，國史新論（台北：東大圖書公

10、司， 1989），中國歷史上的傳統政 治，頁 116。此文原是民國六十三年（ 1974）九月錢穆於韓國延世大學的講演 辭。 9 見錢穆，中國文化精神（台北：蘭臺出版社， 2001），文化的散播與完 整，頁 90。 論錢穆 現 代 腋 士 腋 孔 子 曰： 士 志 於道 ， 而恥惡 士 統 ，決不 成 為一財 統 。 夜 10 這 夜 型知識分子與社會文化發展 81 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故中國 類對中國 腋 士統 夜 價值觀的論述若 與他嚴詞批判 腋 崇尚西化 夜 者的論點相連結， 11 可看出錢穆此說之 宗旨在於教育國人如何從中國傳統文化孕育中國的新人才，讓辛亥 以來的新中國得以開出恢偉的局

11、面。 學界歷來對錢穆的文化論述，雖針對其 腋 士治 夜 說、中國文化 特質說之內涵及其理路進行分析， 12 卻鮮少從中國現代知識階層之 發展及知識分子在現代社會與文化進程之作用，釐出錢穆對中國現 代知識分子 腋 士 夜 型化及其濟世路徑的整體見解， 13 是以本文針對 10 見注 8，中國文化傳統中之士，頁 175。此文原刊於民國七十年九月臺灣 日報。 11 錢 穆 反對中國 文 化的現 代 發展 朝 腋 只 期 求 西化 夜 的 方向演進 。 他在 從 中國 歷 史 來看 中 國 民 族 性 及中 國 文 化 的 序文稱 ： 腋 余 於當時 新 文化運 動 ， 一 字、一句、 一 言、一辭

12、， 亦 曾 悉心以求。乃反而 尋 之古籍 ， 始知 主 張 新文 化 運 動 者 ，實 於 自 己 舊 文 化認 識 不真 。 今日 之 崇 尚西 化 ，則已 儼 成一宗教 。 只期 求 西 化 而止耳 。 夜 見注 3， 頁 4。 12 此可參見戴師景賢的兩項著作： 錢穆， 收入 中國歷代思想家【 二十 四】（台北：臺灣商務印書館， 1999），頁 233 343；論錢賓四先生中國 文化特質說之形成與其內涵，收入臺大歷史學報第 26 期（台北：臺灣 大學歷史系， 2000），頁 39 62。 13 此項問題在戴師景賢論錢賓四先生中國文化特質說之形成與其內涵一 文已有觸及，惟錢穆對現代知識分子

13、如何士型化的論述未納入該文之論旨。該 文從錢 穆 先 生 腋 士 中 心社會 夜 之看法，提出 幾 項議題：中 國 腋 智 識 階層 之 自 主 性 是否於 中 國歷史 中 確然存在 ？ 其 與 政治權 力 運作系統 間 之關 係是 否 達 成 相 當 程度之 平 衡作 用 ？中國文 化 是 否 因智識 階 層之長久 穩 固存 在 ， 因此 於 其 內裡 存 在 足 夠 導 引其 發 展 一 種 人 文理 性 ？ 夜 這 些 提 問對 於 中 國現代知識 分 子 腋 究竟 能 有 若 何 形 塑 文 化 之 力 量 夜 ， 已 指出 解 答 之 大方向。 再者，一般以 腋 錢 穆 士思想研 究

14、 夜 為題 者 ，在中國 現 代化的議 題 上 ，多 半 圍 繞 在錢穆 保守 的 文化 觀 點 ， 討 論 其 可 有 之時代意義 。 例如羅驤， 錢 穆 士 思想研究 碩士論文（ 湘潭市 ： 湘潭大學， 2006） ； 魏 鼎， 錢穆 士思想研究碩士論文（泉州市：華僑大學， 2012）；王曉黎，君子不 器 錢穆 腋士夜 思想研究，齊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2009 年2 月）；謝進東， 腋士夜 與錢穆的文化歷史觀，求是學刊（ 2014年 2 期）。這些論文鮮少思惟錢穆對知識分子的社會責任及其濟世路徑，究竟有何 看法？此一議題正是本文的核心論題。 82 應華學 報 第十 五 期 此 一

15、 論題作 出 分析。 二、現代 腋 士 夜 型知識分子在社會體系之作用 錢穆認為民國八年（ 1919）的五四亂象是造成中國士傳統結束 的導火線。 14 這一年可謂是中國現代知識分子代士而起的起點。他 在九十二歲所作的懷念我的父親一文，宣稱清末以來，中國兩 千 五 百 年 的 士 傳 統 已 告 斷 絕 。 文 中 以 他 的 父 親 錢 承 沛 （ 1866-1906）為例，說明中國典型的傳統士人無論是身為一鄉之 士、一國之士，或是天下之士，皆終身謹守儒家的修身規範，故能 贏得社會大眾對他們的尊敬。爾後中國為求富強而使社會出現質變 現象， 15 加上新式教育體制的影響，以及民初新文化運動 腋

16、以批孔 反孔，打倒孔家店為號召 夜 ， 腋 自此以下，社會有民無士 夜 ； 16 腋 14 余英時認為 知 識分子代 士 而起，宣告中 國 腋 士 傳 統 夜 結束 的 時 間 點 ， 腋 大 致 上 說 ，十九與 二 十世紀 交 替之際是 關 鍵的時 刻 。如 果 要進一 步 尋 找 一 個更 精 確 的 日 期，我以 為 光緒三十 一 年 （ 1905） 科 舉廢止是 一 個 最有 象 徵 意 義的 年 份 。 夜 見 余 英 時 ， 知 識 人 與 中 國 文 化 的 價 值 （ 台 北 ： 時 報 文 化 有 限 公 司 ， 2008），士的傳統及其斷裂 ， 頁 221。劉俊，論錢穆

17、對 腋 士 夜 精 神 的 認 知 、堅 守 與承傳 碩士論文（武漢 市 ：華中 師 範大學， 2011） ， 以 1895 年作 為 腋 士 開 始向 知 識 分 子過 渡 夜 的 起點， 其 論 點 不 出 上述 余 英 時 的說法。 若依錢 穆的觀點，上 述 余英時 界 定的時間 點 ：光緒 三 十一年 ， 與 史實 相 符。 因 為 中國 腋 士 傳 統 夜 的 發 展與科舉 及 選舉制度的 運 作有 關 。 錢穆 說 ： 腋 西 方 國 家 並無 士 。 士 是 要 經 過考 試 和 選 舉而 來 的 夜 。見 錢 穆， 中國文 化 叢談 （ 台 北 ： 蘭臺 出 版社 ， 2001

18、） ， 中 國 文 化與傳 統 政 治 思想 ，頁 232。 本文以民 國八年作 為 中 國 腋 士 傳統 夜 結束的 時 間點， 乃 是依據 錢 穆 晚年 對 五 四 文 化運動引 起 腋 批孔反 孔 夜 之現象，使得 中 國 腋 自此以下， 社 會 有民 無 士 夜 的 說 法。 見 注16、 注 17。 15 錢穆認 為 腋 中 國傳統 ， 向不重富 強 。今則一慕 富 強 ， 而近百 年 之 中國 社 會， 乃 由 此 而 變質 。 士 之 一 階層 ， 已在社會 中 急劇消 失 。 夜 見注 8 引書， 再論中國社 會 演 變 ， 頁 54-55。 16 見注 8，中國文化傳統中之士

19、，頁 174。錢穆撰此文時年八十七歲。 論錢穆 現 代 腋 士 有國 民 、有 專 家 學 者，有 知 識分 則 更有所謂 青 年，或 民 眾代 表 ， 或黨人 夜 型知識分子與社會文化發展 83 子，而更無舊傳統之所謂士。當前 ， 而 更無 所 謂士。 夜 17 面對由知識分子主導的時代，錢穆希望在他們身上注入 腋 士 夜 的精神，使其成為 腋 新士 夜 ，以開啟中國文化之新頁。他說： 腋 我 們要開出此下中國的新文化，該要開出中國的新士，也可說是 新士的精神。我們中國人愛講此士字，有男士、有女士。 男的固然是個士，女的也該是個士，都要在此文化之完整性裏做一 人。 夜 18 對錢穆而言，全民

20、 腋 新士 夜 化不僅是中國新社會的目標， 也是中國傳統文化最高理想的實現。他說： 腋 各業之中，可以有各 種士。如舊說有醫士，有相士、有方士、羽士、開士。今日則可以 有宗教士、科學士、政治士，與工商企業士。 即在農、工、商 中皆有士，一切專業皆成士。全民成一士的社會，始為中國傳統文 化終極最高理想之完成。 夜 19 問題是：中國知識分子士型化的必要性何在？從中國歷史的進 程言，錢穆認為 腋 士 夜 自漢代起，之所以長期取得領導社會發展的 地位， 20 實與士人投身政治與教育事業有關。他說： 腋 中國自古代 封建貴族社會移轉而成四民社會，遠溯自孔子儒家，迄於 清末。兩 千四百年，士之一階層，進

21、於上，則幹濟政治。退於下，則主持教 育，鼓舞風氣。在上為士大夫，在下為士君子。於人倫修養中產出 17 見注 1，附錄 2懷念我的父親，頁 369、 371。 18 見注 9，文化的散播與完整，頁 91。 19 見注 9，頁 106。 20 錢穆說： 腋下至漢代，士之一階層，已正式代替了古代之貴族，而成為社 會上之領導階層。夜 見錢穆，世界局勢與中國文化（台北：蘭臺出版社， 2001），中國歷史上關於人生理想之四大轉變，頁 134。此文原是錢穆於民 國五十一年（ 1962）四月十日在香港新亞研究所的演講內容。 84 應華學 報 第十 五 期 學 術 ，再由 學 術領導 政 治。 夜 21 再 倫

22、 修養 與 學術上均 有 傑出 的 表 現， 加上他們和其他大眾相比，在人 所以 腋 由 士來 領 導其餘 的 農 工商 各 業。 夜 22 這 些 士人 的 知 識 對象 以 公眾 事 務 作為 核 心 ， 腋 集中 在現 實 人生政 治 、 社 會、教育 、 文藝 諸 方 面 夜 。 23 這 使 得 中 國社會 的發 展 ， 進步不 已 。錢穆 稱 ： 腋 每一 個 時代 應 該 有 它 一 個理 想 ，由 一批 理 想所 需 要的人 物 ， 來 研究理想 所 需要 的 學 術 ， 幹 出 理想 所 需要 的 事 業，來領 導 此社 會 ， 此 社 會纔 能 有進 步 。 夜 24 若

23、是 對 照現代 的知 識 分子，這 類 士人在 知 識階層 乃 是 腋 高 級知 識 分 子 夜 ，屬 於 知識 分 子 中的 少 數人。 25 這 一 小群人由於 腋 做 人 夜 、 腋 做 學問 夜 、 腋 做事 21 見注 8，再論中國社會演變，頁 44。此文原刊於民國七十六年五月動象月 刊。 22 同注 19。 23 見錢穆，中國智識份子，原載於民國四十年民主評論 21、 22 期，後於 民國四十二年收入國史新論（香港：自印本）一書，此書於民國七十年由 台北東大圖書公司重新刊印，今收入錢賓四先生全集乙編（台北：聯經出 版公司， 1995） 第 30 冊 。 此處引自 國史 新論（台北：

24、 東大 圖書公司， 1989） ，頁 121。 嚴格言之， 腋智識份子夜 （ intellectualist） 與 腋知識份子夜 （ intellectual）之意涵實有不同，但是錢穆常將兩者混用。有關中國在此一方面 的歷史考察，可詳余英時：中國知識階層史論（台北：聯經出版公司， 1980），頁 1 92 之敘述，以及余著從宋明儒學的發展論清代思想史要宋明儒 學中智識主義的傳統，收入余英時，歷史與思想（台北：聯經出版公 司， 1987），頁 87-119。 24 見注 3，頁 2。 25 錢穆 從 知識分子 對 社會的 影 響向度，將知 識 分子分 為 高級與低 級 兩種 。 低 級 知 識分

25、 子 為社會帶 來 極負面 的 影響，高級知 識 份子則 因 用心於宇 宙 萬物 與 社 會 群 體 腋 大 生命之理 想 上 夜 ， 能 為眾人帶 來 腋 更 大之前 途 夜 。此見 錢 穆 ， 晚學 盲 言 （ 上 ） （ 台北 ： 蘭臺出版 社 ， 2001） ， 大 生 命與小生 命 ，頁 245-258。 另外 ， 錢穆亦 用 腋 真 士 夜 與 腋 假 士 夜 區分 知 識分子之優 劣 作為 。 腋 真 士 夜 者 ， 旨 在 推 進 社 會 之 發展 ； 腋 假士 夜 者 ， 腋 僅圖攫取爵 位 夜 而已。此見 注 8 引書 ， 中國智識分子，頁 149。 論錢穆 現 代 腋 士

26、 業 夜 ，決不 跟 從 腋 流 俗 夜 ， 26 使 帶 給眾人 腋 無窮的 希 望 夜 。 27 夜 型知識分子與社會文化發展 85 得他們具有超時代的 腋 理想 夜 ，能 若是從知識量比較，單一的 腋 高級知識分子 夜 或許較單一的專 業之士來得大。但是所有專業之士的知識總量一定遠大於 腋 高級知 識分子 夜 的知識總和。 28 所以在知識的總量需求上，錢穆的 腋 新 士 夜 社會可產出中國社會邁向現代化的知識量。因為錢穆的 腋 新 士 夜 社會既包含 腋 一切專業 夜 之士，其知識階層不僅貼近社會之現 實需求，每一個與知識生產或分配相關之社會成員也都是知識分 子。在這一前提下，知識人口

27、必然隨各種新型知識產業的發展而增 加，知識工業可望在錢穆的 腋 新士 夜 社會生根。如此一來，知識的 定義權形同向 腋 新士 夜 社會的所有成員開放，而不是由特定知識人 把持。當中國社會發展至此，依錢穆意， 腋 新士 夜 在社會的作用不 26 錢 穆 在 1978 年 10 月的演 講 說： 腋 我 們 一個人怎麼樣 做 人 ， 怎 麼 樣 做學 問 ，怎麼 樣 做 事 業 ，我認為 應 該有一 個 共同的基 本 條 件 ， 就是我們 一 定先 要 認 識我 們的 時 代 。 大部 分 的人不 能 認識時代，只 能 追 隨 時代， 跟 著這 個時 代跑 。這一 種 追 隨 時 代，跟著時 代

28、往前跑的，這 是 一般 的 群眾。 依 照中國人 的話 來 講 ，即 是 一 種 流 俗。 流俗又 如 何能來領 導 此社 會 ？ 所以每 一 個時 代 ， 不 愁 沒有追 隨此時代的流 俗 ，而時代所需要 的 ，則是能 領 導此時代 的 人物 、 學術 與 事 業。夜 見 注 3，頁 1-2。 27 依錢穆意，高級知識分子之所以能為眾人帶來 腋理想夜 ，除了讓大眾 腋當下夜 的需求獲得滿足，還能讓眾人懷抱 腋無窮的希望夜 。這可從以下錢穆的講辭看 出： 腋我想，每一人生應有兩大理想。一是要滿足，而這個滿足最好是一個 當下的滿足。如諸位在此聽講，若同時覺得所聽滿好，沒有缺憾，這即是 一個當下的

29、滿足。人生不能老在一個不滿足的狀態下過。但獲得滿足不能便完 了。因此人生還要有一個無窮的希望，不僅是只要一個現在，還得永遠要 一個將來。現在要能使我滿足，將來要能使我有希望。夜 見注 9，頁 114。錢穆 這番講辭是民國六十年（ 1971），受邀對國防部三軍軍官講 腋中國文化精神夜 的內容。見中國文化精神，序，頁 3。 28 從世界知識總量的角度言，高階知識分子的知識量往往被過度誇大。這些知識 人若自以為無所不知，必是其優越感作祟。見 Thomas Sowell, , New York: Basic Books, 2009.；中譯本，柯宗佑譯，知識份子與社 會（台北：遠流出版社， 2014），

30、第 2 章 腋知識與想法夜 ，頁 37-39。 86 應華學 報 第十 五 期 僅 提 供專業 之 知識與 技 術 ， 還包括 錢 穆 認為 人 兼有兩種 身 分 ， 一 文化上的自覺行動。 是 腋 自然人 夜 ，另一種是 腋 文化 人 夜 。 29 自然人指的是人在幼時未社會化的形象，文化人指的是個 人後天受民族價值形塑之形象。這觀點說明知識分子的數量劇增， 雖然可建構現代的知識體系該由眾人共享的價值觀，卻也連動著文 化共享的低可行性。 因為 腋 文化背景的深處有 民族性 之存 在 夜 ， 30 身兼文化人身分的知識分子既無法消除其民族性的面相， 唯有維繫其優良傳統文化之精神於不墜，才符合知

31、識份子的社會責 任。 錢穆在此觸及了知識人如何優質化的評量問題。中國的現代化 發展既須龐大的知識人口，但錢穆強調： 腋 專事提倡狹義的科學， 便謂可以拯救社會之黑暗與混亂，這只是一種淺薄的見解。 夜 31 在 錢穆心中，中國現代化的亂象有一部分來自知識分子的優越感、偏 執觀點與逐利行為。他宣揚中國傳統士人精神，其用意是對中國知 識分子無良行徑的批判，其目標包括提升中國知識分子的道德水平 以及指引其濟世路徑。 錢穆建構的 腋 士 夜 型知識分子具有兩項基本條件：一是肯為百 姓福祉而 腋 自我犧牲 夜 。錢穆稱： 腋 孟子云：士尚志。以示別 於從事農、工、商各業之平民。其實從事農工商各業者亦皆有志

32、， 如志在豐衣足食，志在富貴利達，但此非孟子所謂之志。孟子 所云之士尚志，仍是一種自我犧牲，仍是在現實社會中少數抱 有理想之人，肯負起責任來領導社會走向此理想者。 夜 32 這種奉獻 29 錢穆，中國文化叢談（台北：蘭臺出版社， 2001），人物與理想，頁 258。 30 同上注，華僑與復興中華文化運動，頁 160。 31 同上注，學問與生活，頁 243。 32 見注 20，中國歷史上關於人生理想之四大轉變，頁 132。 論錢穆 現 代 腋 士 的精 神 也見於 腋 尋 求真 理 夜 的知 德之 二 途會 一 ，始 可 為將 來 人類 夜 型知識分子與社會文化發展 87 識活動。錢穆認為： 腋

33、 唯科學與道 創造新文化。 夜 33 他舉西方教會對 哥白尼（ Nicolaus Copernicus, 1473-1543）天體學說施壓一事，說 明新知的發現與士型知識分子 腋 為全體人類服務 夜 的利他精神相 通。他說： 腋 尋求真理，這是無利可圖，而又要不畏強力的。 不像現在我們學一項科學，在我自己的經濟生活上可有大進款，有 利可圖，便不易見精神。哥白尼只要尋求真理，既是無利可圖，而 又要違逆著舉世共信上帝創世的大信仰。在這裏，纔始見是一種科 學精神。 夜 34 二是終身肯為人文理想奮鬥不懈。這由兩個層面言：第一在成 學方面，錢穆認為他們必須付出極長的時間，才可擺脫時代的負面 影響而向公

34、眾具現普世的人文真理；一般人對此往往無法堅持到 底。錢穆曾以張載（ 1020-1077） 腋 學者存意之不忘，庶游心浸 熱，有一日脫然如大寐之得醒耳 夜 這段話，向其學生說明學者在此 間 腋 冒險 夜 求知的歷程，決非一般人能忍受。 35 並稱學人 腋 真不容 易 夜 擺脫各種 腋 時髦觀念 夜 ： 腋 我們今天都像在做白日夢，有一天 33 見注 20，中國文化與科學一，頁 271。 34 見注 9，頁 82-83、 90。 35 此見民國六十三年（ 1974）至翌年暑，錢穆為中國文化學院（今文化大學）研 究生上 腋經學大要夜 課之課堂記錄稿： 腋張橫渠說要做學問很簡單，你只要 存意之不忘，在

35、你心裏記好這件事。你天天為這件事用心，等到游心浸 熱 ， 你 的心不能 死 用，要像在 水 裏游泳般在學 問 上 慢 慢游熱。這個 游 字 不 容 易 講 明白，你 們 自己去做， 慢 慢會 懂 ，不做 怎 麼懂呢？ 其 實讀 現 代 人 的 書 一 樣 要花時間。 要 存意之 不 忘，庶游心浸 熱 ，做 學 問要做到 你自 己 在 學 問 中 能 慢慢把心 游 熟了， 那 麼到有一 天 突然全部擺 脫 了 ， 如大夢中 一下 子 醒 過 來 ， 多 麼開心。 這 一天是 那 一天，誰也不能 幫 你寫包票，你 要 有一 種 冒 險 的 精神。 夜 見錢穆， 經學大 要 （ 台北：蘭臺 出 版社

36、 ， 2000） ， 第 二 十二 講 ， 頁 399-400。 經學 大 要 乃 是 錢穆為中國文化 學 院（ 今 文化大 學 ）研究生 上 腋 經 學大 要 夜 課 之課堂 記 錄稿。 88 應華學 報 第十 五 期 能 突 然醒回 來 ，有多 開 心 。 我加 就 希望 你 們 能 突然 擺 脫掉你們腦 子 是工商社會，原子時代，外國人的思想新、進步、講求科學方法 等等時髦觀念。要脫掉這些觀念真不容易。我們做學問如不能做到 脫然如大寐之得醒，今天當然不如古代，怎麼能同古人比。這 都是自己真下過工夫的人教學生的話。 夜 36 簡言之，學人要 腋 耐得 寂寞 夜 ， 37 才可成為 腋 卓越

37、流俗，違抗風氣，而有所建立與轉移 夜 的知識分子。 38 第二在公共議題上，錢穆認為 腋 士 夜 型知識分子的意見不僅常 與大眾相左，彼此見解也常互異，但是他們為公道奉獻的作為，在 中國的傳統文化價值系統中深受 腋 推崇 夜 。他舉伯夷、叔齊 腋 扣馬 而諫 夜 的事蹟稱： 腋 到了孟子，他極端推崇孔子，推崇周公，但他 又另舉出伊尹、伯夷、柳下惠為古代三聖人，稱伯夷為聖之清者。 下邊到了漢朝，司馬遷作史記，七十列傳第一篇就是伯夷。我們可 36 同上注，第二十二講，頁 400。 37 此見民國五 十 九年 （ 1960） 至翌年暑，錢穆為 中 國文 化 學 院（ 今 文 化 大 學 ） 歷 史

38、研 究 所博士生 上 腋 中國 史 學名著 夜 之 課堂記錄稿 ： 腋 諸位若 要 儘 羨慕 科 學 方 法 ， 要 懂科學方 法 ， 先 該自己 去 學科學，不要 只 聽人家 隨 便講，只 是時 髦 ， 不 即 是真 理 。 又 如說 成 一 家 之 言 ，要 能 創 造 ， 其 實 大 家這 樣 講 ，你也跟 著 這 樣 講 ，怎麼是一家 之 言呢？做學 問 必要遵循 科 學 方 法，這 是 時代之言 。學 史 學 必 要 考據材料，這 也 是時代 之 言。大家 只 是跟在人家 後 面在那裡 起 鬨 。 今天 我 們 的 學術界，遂成 了 一 鬨之市 。我們真 要 講 學 問，須 能 避開

39、此 一 鬨 之 市 。 關 著 門，獨自尋求 ， 別有會心， 纔 能成一家 之 言 ，有 創 造。 縱 不 說 是 科學 方 法 ， 也 是 做 學問一正 法 。耐得 寂 寞 ，才可 做 一人物 。 夜 見 錢穆， 中 國 史 學 名 著 （台北：三民出版社， 2002），頁 291 292。 38 錢穆在民國五十三年（ 1964）在香港新亞研究所的演講稱： 腋治中國學術史， 乃知一學術之興起與流傳，莫不有其內在不磨不滅之價值。而此種價值，每與 其當代之時風眾勢不相並立。故一代大學者，必能卓越流俗，違抗風氣，而有 所建立與轉移。夜 見錢穆，學籥（台北：蘭臺出版社， 2000），談當前 學風之弊

40、，頁 177。 突 然二 字 ，因為 每 一 次 我 上課 裏 裝 滿的一 些 你們常 說 的 現 在 論錢穆 現 代 腋 士 以說 ， 中國 四 千 年 來的 歷 史，在 物 的 ，便是 伯 夷。 可 見每一 夜 型知識分子與社會文化發展 89 二十五史的列傳中，被推為第一人 時代需要有領導人物，但同時亦需 要有反對人物。其實領導與反對還是針對著同一事，而反對只是要 來作另一種領導。武王、周公起來反對商紂，伯夷、叔齊起來反對 武王、周公，則反對豈不亦是一種領導嗎？因此伯夷與周公同樣受 到後代的重視。 夜 39 錢穆認為，知識分子對抗教條，本不該製造教 條。他們對公共議題提出歧異的見解是合理現

41、象。所以 腋 同一時代 中，可以有正相反的兩方面人物、事業、學術，而同樣是這一個時 代所可有的最高的標準 夜 。 40 至於伯夷、管寧縱然在事業上沒有表 現， 腋 仍不失其意義與價值之所在 夜 。因為從中國 腋 三不朽 夜 的觀 點而論，他們屬於 腋 立德 夜 有成者，故極受後代學人重視。 41 在事業上，他們有兩類產出物可給眾人 腋 無窮的希望 夜 。第一 類屬於新知的發現與文明的創新，錢穆歸之為三級科學：一是 腋 物 質科學 夜 ，二是 腋 生命科學 夜 ，三是 腋 心靈科學 夜 。 42 這三級科學 的發展，錢穆認為目前以 腋 心靈科學 夜 較為落後， 腋 若要為人類文 39 見注 3，

42、頁 2-3。錢穆在中國文化傳統與人權一文，則是從 腋中國文化傳統 之大義深旨夜 ，對伯夷、叔齊事蹟提出與上述相近的看法： 腋周武王與伯夷與 孔子，乃同為中國古代之聖人。要之，自盡其心，自明其明德，自修其身，自 行其道，及其至，雖事業有大小，地位有高下，而同得為聖人。由此亦可覘中 國文化傳統之大義深旨所在。夜 見注 25 引書，頁 479。 40 見 注 3， 頁 2。這 場 演講中 ， 錢穆除了 舉 周 公、 周 武 王 與伯夷、叔 齊 為 例 外 ，又 舉王安 石 與司馬光 在 政治改 革 上 ， 彼此意見相左 的 現象， 稱 ： 腋 這 兩個 人亦 可 說是站 在 同一時代 正 反兩面 最

43、 高理想的標準 人 物 。這裏邊 有 一個極大 的義 理 ， 證明中國人的傳統觀念是 一 向不偏重在 一 邊，而亦同時極 看 重 一 種反 對人物 。 夜 見 從 中 國 歷 史來 看 中 國 民族 性 及 中 國文化 ，頁 3-4。 41 錢穆，中國歷史精神（台北：東大圖書公司， 1986），增附第一講 中國 文化與中國人，頁 139 140。 42 錢穆，文化學大義（台北：蘭臺出版社， 2001），附錄二 人類新文化與 新科學，頁 123。 90 應華學 報 第十 五 期 化 尋 覓一新 出 路 夜 ， 應 在 腋 心靈科 處方 式 的識 見， 它們 旨 在使 社 會 的 錢穆視之為 腋

44、士 夜 型知識分子對道的實踐； 44 錢穆認為 腋 中國政統 之附屬於士統 夜 ，即奠基於 腋 士 夜 型知識分子建構的 腋 道統 夜 。 45 在此價值系統中，錢穆主張 腋 應該由學術文化來領導政治，再由政 治來領導經濟 夜 。 46 不過學術與時務不必完全搭配在一起，因為 腋 學術探究，必積年歲 ;時務需要，迫在當前 夜 ，反不如讓學者潛心 學術， 腋 一旦有所成就，轉可多方霑溉，宏濟時艱。則為學術而學 術，其事又何可議？ 夜 但是他反對學術與時代脫節，知識分子 腋 若 不食人間煙火。縱謂其心可安，而對世情之期望與責難，要亦無以 自解。 夜 47 錢穆認為知識分子既是社會一分子，只有在其社

45、會角色 之中，才能實現自我，故得承擔相應的社會責任。所以 腋 士 夜 型知 識分子實現自我的方式，乃是將自我鑲嵌於社會規範與關係之中， 而非置身於世外。錢穆強調： 腋 古之所謂士，其意義與價值， 端視其能對實際社會治平大道有貢獻。 夜 48 又說 ： 腋 我們中國的學 43 同前注，頁 118。錢穆於該頁稱： 腋此兩百年來，物質科學、生命科學確已有其 不可磨滅之成績，而心靈科學則顯見落後。夜 44 錢穆認 為 腋 中 國社會之 重 士重在道， 不 重其為 器； 在 能 用 世 ，不 在 其 用 於世。 夜 這 些 腋 用 世 夜 之士向 來 為中國社會帶 來 腋 治平 大 道 夜 ， 他們 對 社 會 的 貢獻度遠 非 普通的知 識 分子能 比 。見錢穆， 晚學盲言 ， 同 前 ， 道 義 與 功 利，頁 624、 630。值得注 意 的是，文 中 錢 穆 提